北方的初冬总是干巴巴的冷。这些天我和二等功每天在部队的营院里像个耗子似的转来转去。似乎要把营房里每一个角落一草一木全印在脑海里。
前些日子，二等功还像吃了兴奋剂似的对我说:“哥们儿。咱要离开这儿了，广阔天地里去大有作为了!”每天除了上哨下哨，执勤。有了空就粘在篮球场上。用他的话说。这些日子把这篮球玩够了，免得以后见了圆的东西心里就痒痒…
二等功是个外号，他本名叫高远，和我是老乡，而且是同年入伍的，自然感情不一般，记得入伍的那天，在接新兵的火车上，都是稚气未脱的年轻人，刚刚离开家，离开亲人，一个个泪眼婆娑。
这时高远在车厢一头站了起来。讲了一句话:“咱们马上就要加入中国空军了。我考大家一个问题:在模拟跳伞训练中，如何分别出老兵和新兵呢?”
大家一听来了兴致。有的说。看他的动作就看出来了。有的说先跳的肯定就是老兵，还有的说直接看脸就看出来了。高远摇了摇头。眨了眨狡黠的眼睛:“不对，新兵的屁股上都有脚印的。”随即。车厢里的新兵爆发出一阵开怀的笑。
高远接着说:“大家好，我叫高远，断了线的风筝，又高又远，我小时候理想是当一名解放军，现在我的理想实现了。我很高兴。我现在的理想是在部队好好地干，立个二等功。”
人们又是一阵大笑。都记住了这个让人高兴的新兵。高远。从此也就有了二等功这么个外号
接下来的新训团到下连队。我和二等功都是在一起的。他是个让我开心的家伙，训练学习也表现得很出色，可两年下来，除了得过一次优秀士兵，连个三等功也没捞到过。
有时二等功会坐在桌子前，双手托着腮，望着天花板上的灯，沉沉地说:咱这驻地也没条大河，发不了大水我也不能抢险立功了，星期天还不让上街，我连抓坏蛋的机会也没有…说这话的时候，一字一顿的，刚发育不久的喉结跟着一上一下的动，看上去异常严肃。
每到这时候，我总会揶揄他几句:你怎么老盼着发点洪水，出个流氓什么的呢，然后你就挺身而出立功了是吧?你怎么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呢?这社会安定了。就等于你立功了。
我们的部队是个偏僻的空军备用场站，一年也难得见得上几次飞机，每天面对就是那么百十号兵，空闲下来，二等功喜欢四处活动，说说笑笑。这些日子，面临着退伍。大家都莫名的伤感，连二等功的笑话也很少听得到了。
这天晚上，二等功睡在我上铺，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夜很深了，一声尖利的哨声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他妈的，又是紧急集合!”
二等功一古碌爬起来，打好背包，冲了出去。
连长在夜幕中训话
接到紧急任务，半小时后有一架飞机迫降我们场站。各就各们成战备状态。做好一切保障
我和二等功还有一个新兵负责配电室的保障工作。半小时后，一架飞机在场站上空盘旋，准备降落，我们三人一丝不苟地盯着面前的仪表盘，突然整个场站陷入了一片漆黑…
我们面前的仪表盘显示配电室出了问题，整个场站响起了警报。飞机由于看不到导航和与地面失去了通讯。只是一圈一圈的在场站上空盘旋。形式变得异常严峻，我命令新兵守住仪表盘位置，我和二等功背上工具包打开手电检查原因。很快找到原因。一个主闸刀上的一根保险丝因为接触不良发热断了。但我们翻遍工具包也没有找到一根保险丝。甚至一根铜丝也没有。
我来。二等功坚定地说了一句话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把老虎钳用两只手用力地向两边撑开。别住了闸刀的两个触点，顿时，场站恢复了照明和通讯。
常识告诉我。这样做相当危险，万一老虎钳绝缘皮有破损或是时间一长发热就肯定会有生命危险。当然。二等功也知道。虽然是冬天，但他头上冒出豆大有汗珠，上身微微颤抖着。他一言不发。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喉结也跟着一上一下的动。一秒。两秒。三秒。十秒。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他的头发全湿了。六分钟。七分钟。十分钟过去了。飞机安全着陆了。二等功散了架一般坐在地上。
没多高远荣立个人二等功
退伍了，高远和我都要走了，他从背包里掏出个小盒子。拿出那个二等功军功章，别在班里的窗帘上，然后对那军功章来了个美国式的敬礼。自己嘟囔着:去他妈的二等功，还是安定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