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绝活
青山冲论地方是偏僻些,斜斜歪歪的几条山道和外面沟通,上趟镇子要翻五六座大山,走十里八里山路,方圆几十里尽是深可没人的林子,山上有的是几十年长成的大树,最适合做屋梁打家具,所以冲里世代出木匠高人。可要论
青山冲论地方是偏僻些,斜斜歪歪的几条山道和外面沟通,上趟镇子要翻五六座大山,走十里八里山路,方圆几十里尽是深可没人的林子,山上有的是几十年长成的大树,最适合做屋梁打家具,所以冲里世代出木匠高人。可要论起风水来,青山冲却是山清水秀呀,山峰俊俏连绵,山下有河水淌过,河水名字怪怪的,叫做洣河,“洣”这个字以前在字典里查找不到,后来不知怎么又给补上了,里面唯一的解释是湘江的一条支流,流经衡州境内。河道上下少有工厂,河水一直很清净,素有“小漓江”之称,相传炎帝曾于此河治过水,跟随而来的荩臣灵、杨二侯先后病死途中,所以河畔上下游至今有灵山、杨山耸立,山上有纪念二侯的祠堂。站在山上看风景,远近很美丽,河道如白练,道中有江渚,江渚上最多的还是柑子树,产的柑子也有些名气,据说曾经做过贡品,供皇帝享用过。青山冲的村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少人家里有木舟,或大或小,大的运货,小的载人。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向懒散惯了,偶尔出趟门还不愿意翻山头坐公共汽车,反倒喜欢在门口等候,看见有船经过,就大喊一声,“船公,捎段路程!”或是自己摇桨,饿了就在船上生火做饭,菜就是河里的鱼,渴了就喝河水,这样倒也逍遥自在,很是快活。大家白天黑夜在河水上滚摸,对河水有很深的感情。
就在河边有片屋场,里面住着这样一户人家,其实不能算作一户,只能算半户,两间瓦房,一个四十来岁的单身光棍,是个喝河水长大的老木匠。家里缺少女人照顾,生活得一塌糊涂,身上也不修边幅,蓬发短须,面皮乌黑,是常年走家串户的结果。老木匠不好说话,别人问三他答一,人却随和不过,心肠也好,平时贪几杯酒,不用多少下酒菜,三两碗淡酒咕噜咕噜就能喝个碗朝天。左邻右舍谁要请他打副家具,无须付工钱,只要预备几两猪头肉和两斤自酿的烧酒即可,随喊随到。
老木匠手艺是家传的,源远流长,据说传到他这代已是五代开外了。他爱这门手艺甚过女人,饭后闲时常琢磨长短,手法日益精进,大块木头在他手上摆弄,眼睛瞄瞄就有数了,也不曲尺丈量,也不法墨牵绳,抡起大斧像风样劈,手法狠准,木屑大片小片纷纷落下,木头就不再是木头而是等着用的木料了。旁人看了吐舌说,世间怎会有这等精利工夫?老木匠笑了笑,比我爷爷差远了。他其实也没见过爷爷,可爷爷留下了件一张雕花床,那是他晚年的工夫,也是老木匠现在睡的那张。他常躺在床上辗转,这才叫手艺呀,几十年了,不松桩不变形,圆润古朴,如玉藏石中,手艺做到这份上才算得上炉火纯青了。他不由感叹祖上的手艺传到他这代湮没了不少。
有一年屋场有户人家死了男人,女人改嫁出了青山冲,留下个十来岁小孩无人看管,老木匠瞧着可怜,于是把小孩接过来一起住,供他上学读书,并教他祖上的手艺。进门那天,他让小孩跪在雕花床前说,看见了么?这张床是我爷爷留下的,我现在做不出,我父亲一辈子也没做出来,方圆百里内我也没见人做出来过。手艺如做人一样,棱角太露伤形易损,外圆内方,品格其中,方为上品,懂吗?小孩似懂非懂地点头,就算拜师过门成了小木匠。
小木匠机灵调皮,不好上学,没出两年就把学业全荒废了,于是专心跟师傅学手艺。他人乖巧很懂事,和师傅外出干活,他提篮走前面,师傅把曲尺挂在脖子上悠闲走后头。有人问小木匠,老木匠是你爹不?小木匠乖巧地回答,你说呢?又问老木匠,小木匠人挺乖巧的,是你徒儿吧?他点头。是你儿?可不象你。他也笑着表示默认。有知道小孩身世的,敬佩老木匠的为人,干完活后要单独塞给小木匠红包,老木匠开口说话了,不能要,年纪还小,外出磨练混口饭吃就行了,千万别为小财落了自己志气。小木匠做手艺有天赋,刚进门干的是刨木花的活,一段时间木头就刨得光滑爽亮,不落师傅当年风范。主人家夸奖他,这孩子以后肯定有出息!老木匠又说,莫夸,长了小孩子心性,以后技艺就难精进了。手艺这活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听了这话其实也喜欢,只是他是把小孩当儿子管束,不严厉难成气候。师徒打出东西经久耐用,在远近很有名气,不少人照顾他们的生意,日子过得不是清寒,只是寂寞。
跟师傅的日子久了,小木匠发现师傅除了爱喝酒外还有一嗜好,饭后闲时总爱把自己关在房内。他瞧着纳闷,透过窗子看见师傅在里面用刨子刨斧子劈做东西,出来满头大汗,喃喃自语,东西却锁在箱内,钥匙挂在身上,从不给人看。次次如此,小木匠想问又问不出口。
有一年,师徒给外村的小寡妇打副凳椅,小寡妇才三十出个头,人材整齐,丈夫先前也是木匠,上山伐木料摔死了。她摸着徒弟的头皮问师傅,是你儿子吧?挺伶俐的,嘴巴甜,人长得俊俏,可不像你,一副木瓜相。老木匠憨厚地笑着说,徒弟也半个子呢。俊俏模样只怕是绣花枕头,像我四十几了还是条光棍,中看不中用。
小寡妇妩媚地笑了。她瞧出老木匠贪几杯酒,于是桌上天天有酒有肉。老木匠也使出看家本领,手法利落,斧子生风,他可不愿落人家先前丈夫的下风。
不出两天,东西就做好了摆在小寡妇面前。
小寡妇嫣然一笑,抢着去投胎呀?别人三天的活你两天干完,怕我在饭菜里下毒?
老木匠仍然憨厚地笑着,这副凳椅中意不?
好是好,就是棱角太重,不够……
话未讲完,老木匠眼先红了,我六岁跟父亲学艺,十岁做小工,十六岁抡大斧,十八岁立门户,转眼四十年过去了,还是改不了这性儿!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小寡妇说,改是改得掉的,就是看你肯不肯改。老木匠激动地问,怎么个改法?寡妇笑得更妩媚,得从心坎上去改呢!
当天晚上,老木匠把小木匠支在了门外,小木匠机灵,闪到窗口下只见里面人影摇曳,小寡妇喘着粗气面授机宜。出房来两人都红头红面,像喝了三斤老酒。师傅望着女人深情地说,改得了的!又问徒儿,刚才没人来过吧?小木匠调皮地回答,师傅吃肉徒弟喝汤,师傅干活徒弟站岗。没人来过!头上早挨了巴掌。小寡妇脸色绯红,这孩子人小鬼大,做我干儿子好了,娘疼你!临走时又硬塞了五十块钱给小木匠,嘱咐老木匠该给徒弟添置衣服了。老木匠要走了,她还踮着脚板倚着门框悠长地说,还来呀……
第二年春天,小寡妇就住进了师徒住的瓦屋成了小木匠的师娘。屋子有女人生气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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