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六年后，我再次回到这座城市，繁华的街道上依然闪烁着霓虹灯，只是如今已物是人非。
我走的那一年的那一天，天空中飘着小雨，就像今天一样，细小的雨点轻盈地在空中跳跃，从我的额头滑落，滚过眉梢眼角，再从下巴跳到我的衬衫领上。我站在曾经走过无数次的十字路口，仿佛在人行道上看到了他们手拉着手的背影渐行渐远。
“妈妈，你哭了吗？”一双小手拉着我的衣角，穿着黄色雨衣的小人儿抬着头看着我。我弯下腰，轻轻地亲吻他的脸颊。
“傻瓜，妈妈怎么会哭呢？”
“妈妈不用害怕，叶迖会保护你的，叶迖是男子汉！”
二
六年前，我生活在这里，和我最好的朋友。
“叶莹，快点，要迟到了。”玲玲站在寝室门口一脸无奈的看着一边穿裤子一边刷牙的我。最后我们用比体育中考还拼命的速度终于在上课铃响起之前赶到了教室。
舒铭把吐司和牛奶递给我和玲玲，舒铭是玲玲的“小保姆”，作为玲玲最好的朋友，他把我也顺便给照顾了，我顿时觉得有个美女朋友真好。只是玲玲只把舒铭当做好朋友，在她眼里像顾澄这样的人才是最帅的。我不喜欢顾澄这种抽烟喝酒打架逃课什么都干的人，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学生，反之，我很欣赏舒铭这样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连说起话来也有柔柔的，青涩且害羞，说他两句就会脸红。
“叶莹，放学我要去找顾澄，他答应跟我约会的。”
“你又要去找那个人渣？他上次当你鸽子诶。”我实在不理解顾澄到底哪一点吸引人了，而她告诉我最不靠谱的理由是她觉得他右耳上的十字架很诱惑。
“好啦，叶莹，你帮我拖着舒铭就好了，我知道你最好了。”她用她那无比可怜的眼神看着我。
“唉，可怜的舒铭啊，怎么看上了你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啊。”下课铃刚响，玲玲就一溜烟跑没影了。我拿着数学书厚着脸皮拽着舒铭留下来给我讲解数学题，他一定知道我的用意，却不好意思点破。慢慢的，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我和舒铭。他坐在我对面，认真地为我讲解着那一道道来自外太空的数学题，而我也认真地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看着他清秀的脸。
“叶莹，你有在听吗？”我回过神，看见舒铭一脸无奈的看着我，我只能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你这么帅，玲玲真是没眼光！”
“别这么说，玲玲有她自己的看法，或许我真的不够好吧，所以玲玲才不喜欢我。”他看着窗外，我知道他的眼神一定很悲伤。
“怎么会，你很好啊，我就挺喜欢你的。”只是刚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他看着我，愣了愣，然后笑着说“谢谢你，叶莹，你也很好，我也挺喜欢你的。”我虽然感觉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又觉得有点难过。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我对他的喜欢不仅仅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三
那天晚上，玲玲没有回寝室，手机也一直是关机状态，我有点担心，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第二天我一醒来就给她打电话，电话那头却还是告诉我该用户已关机。
我去到教室，我想她一定会回来上课的，因为她答应过我，就算追顾澄也决不跟他学坏。
我一直等，等到第一节下课了她也没有来。舒铭一下课就过来问我玲玲为什么没有来，我说我不知道，他皱着眉头看着我，问我她昨晚是不是没有回寝室，我点点头。
“该死的！”他说完这句话就冲出了教室，一直到上课也没有回来。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说这样的话，用这种我从来没有听过的语气。这个上午，我过得很不安，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直到第四节课下课，我收到了舒铭的信息，让我去玲玲家。我疯了一般地赶到玲玲家，看见她躺在床上，目光呆滞，眼泪却早就泪湿了枕头。
后来，我们一起坐在天台吹风，玲玲笑着跟我说“叶莹，你知道吗？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喜欢顾澄，很喜欢很喜欢。”虽然她笑着，但是我知道她的心很痛很痛，就像此刻的我，我的心也很痛很痛。如果我不同意让她去找顾澄，那是不是她就不会强奸？我去警局报了案，顾澄被绳之以法，但那天舒铭走后我却再也没有看到过他。我没有时间去找他，因为我要时刻陪在玲玲身边，我担心她会想不开。
她的情绪一直很低落，而且经常会看着桌上的美工刀发呆，我害怕她突然就会拿起刀割脉自杀。后来，有人告诉我们舒铭失踪了，他的家人报了案，却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我偷偷地一个人抹眼泪，却要安慰玲玲他不会有事的。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每天嘻嘻哈哈，只是迟到了再没有人给我们递早餐，只是挂科了再没有人帮我们补课。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在议论玲玲，总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但是时间久了，也没劲了。我们每天必做的事就是到天台吹吹风，然后祈祷舒铭没事。
我以为一切又恢复了平静，直到一个夜晚，一个电话。
四
一天半夜，我忽然接到了玲玲的电话，她说她被她妈妈赶了出来，现在在我家楼下。我随便套了一件外套就冲到楼下，看到她坐在我家门口。
“叶莹，我怀孕了。”她冲过来抱住我，“可是我妈妈叫我打掉，叶莹，我不想打掉。这是一条生命啊，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啊！”我能感觉到她在哭，虽然没有发出声音。我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我竟然回到家里偷了一笔钱，然后在天亮前带着她去到另一座城市。那天晚上突然下起了小雨，我拉着玲玲的手，我不知道我们哪里来的勇气让我们做了这样的决定。
后来的几个月里，我们每天每天腻在一起－，讨论孩子和我们的未来，但是钱总是很快就花光了，而高中没毕业的我们也不知道如何在陌生的环境里找到工作或许得到钱。而玲玲生产的日子也临近了，为了她和孩子的安全，她提早住进了医院。而我呢？则在苦恼如何凑到钱来养活我们，如何凑到钱来付给医院。
经过无限的努力，我终于找到了一份工作，虽然钱并不多，但是勉强可以维持我们生活。我每天晚上都会在医院陪玲玲聊聊天，给她送我煮的鸡汤，小米粥。她总是笑得很开心，开心的好像我们从来都没有经历过什么难过的事，伤心的事。
她生产的那一天我在工作，等到我晚上去医院看她的时候，等我的却只有刚刚出生的孩子。护士说她是趁没有人的时候跳楼的，她没想到这么生完孩子那样虚弱的人也可以跳楼，我也难以想象，昨天还跟我说说笑笑的人现在竟然要被送进太平间了。
我没有哭，我看着熟睡的孩子，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