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卓玛的那些事

和卓玛的那些事

打头炮散文2025-08-10 11:58:05
很久没写,突然没了激情,慵懒,带着淡淡的倦怠,像连日阴沉着的天,沾附湿气,迟滞模糊,粘腻的重,叫人不得清爽。总觉得,有写文字欲望的,该是爱着某人某物,至少是爱着生活。尽管常会看到许多痛彻心扉的带着怨恨
很久没写,突然没了激情,慵懒,带着淡淡的倦怠,像连日阴沉着的天,沾附湿气,迟滞模糊,粘腻的重,叫人不得清爽。总觉得,有写文字欲望的,该是爱着某人某物,至少是爱着生活。尽管常会看到许多痛彻心扉的带着怨恨带着雾霭般惆怅的文字,这些恨,是转折了的爱,是对生命满满的期待与希冀。
文字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会让人一见钟情,像对着爱人,读它的睿智幽默,感伤它的哀怨艳丽,品味它的冲淡清幽,贪婪它的工丽华美……爱着文字的人,内心丰满富足。
告诉红泥,心大概发着霉,要拿了来到阳光底下晒一晒,才会好起来……
人,有时喜欢沉沦。什么都不干,放任自己在低谷中,没有责任没有目标没有动力也没有压力。但这样的日子过太久,会让人发慌。像在荒谷旷野里,没有了方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百无聊赖的晚上,接到一个电话。
“喂,我是佳玛卓玛!”带着藏族口音的普通话,遥远却熟悉,“你在哪?”
“怎么是你?不是你的电话号码啊?我?在广东啊!”我诧异,她明明知道的,为什么还要问啊!
“我在广东!我在广东”卓玛一气说。
“卓玛,你不是在夏河吗?乱说什么。”我无奈摇摇头。心想,真的没办法与她交流。

佳玛卓玛是我在夏河认识的一位出家人。
夏河,是个可爱的小镇,从巴丹吉林沙漠一路走来,到了夏河,突然就不想走了。
那个午后,是我到夏河的第三天。每天,我都会沿着外城走到转经廊处,或是在河边坐上几个小时,看信徒转经筒、磕长头,要不自己也跟着走上一大圈,有时,觉得自己也是个信徒……
那天,下着毛毛细雨,我绕着拉扑楞寺走了一圈,到了释迦殿前的广场,那是我喜欢呆的地方:转经的信徒一定会走过这里,释迦殿修学的喇嘛经常出入,还有那一杆高高飘扬的风马旗,纳入我的镜头,常常是让人感动的一个画面。我还是照常在红墙下的条石坐下小憩,抽着烟的我,引起很多信徒的注意,他们经过我身边,都善意的与我点头微笑。我的心很静,轻快,不时按下我的快门。突然,觉着有个脑袋挨过来看我的相机,抬头一看,一个面容清秀的尼姑,冲我笑着,好奇的看着我,我拍拍身边的位置,她带点腼腆的笑笑,然后主动与我谈起话来。
她就是佳玛卓玛。
卓玛的汉语讲得并不好,只懂一些简单的词汇,并且有明显地方口音,我们要通过手势,才可以艰难的交流。她告诉我她是青海人,有哥哥在家乡,是个画唐卡的画匠。她很小就出家了,在这里已经多年……卓玛邀请我去她的住处。我欣然前往。
那天是她朝拜斋戒日。我跟在她身后,她手捏佛珠,徐步向前,转动大经筒。古老的经筒吱呀作响,一圈一圈,荡漾开去,在我眼前幻化成盛放的莲花。我的心底突然响起那首诗: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转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我的心涌过一阵潮水。
卓玛的家在半山,简陋狭小,只有一铺床。可移动的小煤炉有精美的图案,和简单的炊具放在一角。正对门的那堵墙却拉着素白纱帘和华丽布幔,里面供奉着神像。
那个下午,我静静坐在卓玛家的小阳台上,看雨后的山,翠着,染绿了人的眼睛。有白云缭绕徜徉,替山绕了一圈围脖,是大意的水墨画。卓玛念梵文给我听:高低起伏,婉曲有致,绵长悠远,空灵飘渺,我像跌入了幽谷清涧,天籁之音像清流淌过心底,洁净、清爽。
“堇—”卓玛读不准我的名,但我知道她叫我,我回过头,看到卓玛在一个本子上写了很多符号一样的东西,“看,你的名字。”卓玛把本子推到我面前,指着上面的字说:“梵文。堇,好,吉祥如意。”
“卓玛!”我看着卓玛清澈的眼睛,带着高原红的脸蛋,纯朴美丽,“扎西德勒!”
…………
从夏河回来,便又回到那忙碌的日子。在逼仄的水泥森林里,再次过着呼吸艰难,苟延残喘的生活。
卓玛打过两次电话给我,因为语言的障碍,难以领会她的意思,便从没主动打过电话给她。最后那次接她的电话是北京下暴雪那段日子。我想夏河也一定下雪了。问她衣服够吗,一切还好吧,有钱用吗?她都说好,就是不断的说“电话号码,电话号码”,我觉得好笑,觉得卓玛见识太少了,明明已经互存了号码,怎么还要记呢?我便敷衍她把自己号码报给她,她把一串数字报给我时,我也佯装记下重复了一遍。
在接下来的日子,卓玛的电话偶尔会响起,就那么一两声,我想像她像个惊慌失措的小孩童,兴奋又惊喜的等待我给她回电话,回过一两次,勉强说几句便挂了。日子久了,便也渐渐淡忘了。

今天晚上,陌生的电话里却是卓玛的声音。
原来卓玛真的游学来了广东,在澄海的一座庵堂学习汉语。新手机卡是她的汉语老师给买的。她很想念我,总担心丢失了我……
这一切是她的汉语老师告诉我的。想起她让我记电话号码的事情,不禁大汗涔涔,羞愧得无地自容。在纷繁的世俗世界里,我以为自己是以强者的姿态出现在卓玛的世界里:我告诉她外面世界的精彩多姿,大城市的繁荣文明;我给她拍照,给她看数码的速成影像,给她买礼物,甚至给她钱……那一刻,我以为自己是善良仁慈的。其实,我何尝不是在与卓玛的对比反差中,找到满足自己的某种虚荣?在被压榨得难以喘息的世界里,卓玛像一股清流,涤荡身心——其实,我一直在向她索取——索取那金子般珍贵的真诚……

“卓玛,谢谢你!”我对着电话,大声说,“你还好吧?学好了汉语,咱们好好聊聊。空了,我会过去看你。”我不知道卓玛能听懂多少,但这一次,我是噙着泪花,用心底的声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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