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瓢
每次回家,一进厨房就能望见那把“葫芦瓢”。我曾多次试图想象这把葫芦瓢的来历。我想象着在某个早晨或者午后,母亲将一只果实老熟的葫芦瓜一劈两半,将梗切去,除净果皮腐烂部分,然后洗净凉干,然后再用油磨擦外壳
每次回家,一进厨房就能望见那把“葫芦瓢”。我曾多次试图想象这把葫芦瓢的来历。我想象着在某个早晨或者午后,母亲将一只果实老熟的葫芦瓜一劈两半,将梗切去,除净果皮腐烂部分,然后洗净凉干,然后再用油磨擦外壳。每当早晨或者午后的阳光洒在葫芦瓢上时,它便会呈现出一种色泽褐红、通体发亮的光芒。这把瓢,它既可用来盛水、盛酒,也可盛药、盛粟,酸的甜的苦的辣的都可盛装。
对于这把葫芦瓢的制作过程当然是我每次见到它的时候的一种虚拟。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它就已经根深蒂固的驻守在我家锅台的上方了。几十年过去,它依旧默默地静挂在那儿。不同的是,小时候,我看见母亲用它来舀干净的水;现在,母亲却用它舀刷锅后的脏水,舀那清汤寡水的日子。每次看见这把瓢我的心都会震颤,这把直径不到半尺的葫芦瓢竟然被母亲缝了三处之多。先是中间横裂处,母亲用粗线缝了二十多针;然后是左中央碎裂处缝有十多针;右半边有一小块看得出来是完全被摔破的,母亲仍仔仔细细地把它缝合了。这布满了密密麻麻针缝的葫芦瓢,仿佛母亲那张饱经沧桑的脸,昔日的容颜和光泽再也荡然无存。
这把瓢,在家挂了几十年,只有今年回去我仿佛才意识到它的存在。望着满目疮痍的葫芦瓢,我从心底里读懂了她的伤痕和苦难,读懂了她的善良和执着,读懂了她的质朴和坚韧。
一如,读懂一直被岁月忽略的母亲!
其实,我的母亲极为平凡,平凡得就象那舀水的葫芦瓢一样微不足道。但就是这样平凡的母亲,却用她弱小的身躯支撑起了我们全家十一口。在我的眼里,母亲委实就是一个庄严的葫芦架,架立在离土地最近的底层,为我们遮风挡雨;任我们从她身上折腾着长出藤蔓枝叶;任我们从她的肩背上攀爬延伸与她渐行渐远。而所有的这一切,只有这把曾经也悬挂在那个坚韧的葫芦架上沐浴过阳光雨露,现在已然成为我们家一种无人在意的盛器的葫芦瓢里。也只有它无言地注视着,记录着母亲艰难的生命历程。
原来,岁月是那样的漫长而又沉重!
那是在四十年代初,外婆生下母亲不久便去世了,由于外公受重男轻女封建思想的影响,便把母亲无端地送给了我现今的奶奶家做养女。好在奶奶膝下无儿无女,便把所有的关爱给予了母亲。但就在母亲刚刚懂事的时候,命运又张开了血盆大口--被受地主成分牵连的奶奶早晚都要戴着高帽遭受披斗,大劳动量的改造。于是,八岁的母亲便别无选择地用自己幼嫩的肩膀挑起了家庭的大梁,在别的孩子无忧无虑、嬉闹玩乐的时候,我的母亲却又在遭受着怎样的身心折磨?
我想,大概只有葫芦瓢清楚!
十六岁那年,就像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一样,母亲毫无选择地“娶”回了我的父亲,一位来自外地贫农出身的上门女婿。奶奶寄希望于这个朴实的男人能像一个大葫芦架,为苦难的母亲遮风避雨,却不料命运多桀的母亲从此跳进了另一个火坑:那里燃烧着贫困以及由于贫困而衍生的无理、无知。
因家境贫困的原故,父亲从小流浪到江西,后与爷爷学了一门木匠手艺,终在二十岁那年出师并奉命“嫁”给了母亲。那时,父亲每天出去做工,母亲为了多挣工分更是没日没夜地干活。白天,她参加队里的劳动;晚上,她又领回棉花、玉米在昏黄的油灯下忙碌。母亲的任劳任怨没能换来怜惜与疼爱,反之更加残酷。在农村,谁家要没个三俩男孩是最让人瞧不起的,不光是乡邻,即使自己亲人也不例外。随着大姐的出生,母亲所受的白眼与嘲讽可想而知。爷爷与父亲坚持要母亲多生几个儿子,他们的理由就是儿子越多家族势力才越大。无奈之下,母亲这一生共生了十一个孩子,现活下来的只有我们秭妹八人,三男五女。而后,爷爷随之去世。
年幼的我常常看见母亲在灶堂里一边生火一边流泪,没有人能给她带去一丝关爱,只有葫芦瓢静静地瞅着。我无法体会母亲的委屈与无奈,我只知道别的女人有了痛苦就可以回娘家住上几天,而我可怜的母亲却一边是年迈的奶奶,一边是几个张嘴就要吃的孩子,她只有饮泪默默吞咽着来自那个贫困年代所带来际遇,将苦水化为汗水继续披星戴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
苦难没有压垮母亲。父亲每天依旧早出晚归去做手艺,家里的农活全落在母亲一人肩上,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土里刨食。事实上,全家十一口人的生活仅靠父亲做工那点工资是远远不够的。家里往往是寅吃卯粮,全依赖母亲省吃简用、东补西补才够勉强维持基本温饱和儿女们的上学。人家吃大米,我家便吃粗糙便宜的籼米;人家吃肉,我家便靠吃腌菜度日。那时,母亲腌制的大白菜便成了家里的主菜。每到秋天,母亲都会将大棵大棵的白菜腌成大缸大缸的酸菜,以供应我们平日的吃与带。后来,物资越来越紧张,粮食不够吃,母亲就千方百计尽可能地填饱我们的肚子。所以,每到清晨,田间里都依稀可见母亲挑着积肥来回跑动的身影,只为种植出大把大把的玉米和土芋。为了贴补家用,只要能挣钱的活母亲都干。母亲还常去偏远的窑砖场做小工,一天两块钱。
这些,也大概只有葫芦瓢清楚!
由于历史的原因,母亲没能走进学堂之门,没有文化。出于对子女的挚爱,她仅略识子女姓名,这是母亲一生中最大的遗憾。所以,家里再清贫再困苦也要供我们姊妹八个上学,使我们日后得以成才。1978年,二姐大学结业后吃上了国家粮,套用母亲的话说:“这是一个铁饭碗”。在邻居的夸奖声里和羡慕的眼光中,母亲倍感自豪和光荣。而后,随着四姐和小哥的纷纷考入,母亲的脸上更洋溢出了快乐的光彩。回家后常与我们唠叨这些,我感觉这是母亲最有光彩的时候和最幸福的时光。
后来的日子里,我家是越来越艰难,我勉强上完初中就外出打工了。从未真正离开母亲身边的我,即将远赴外地去独立生活,不免伤感而哽咽着说不出话。突然,斗大的字都不识的母亲竟然冒出一句:“好女儿志在四方”!尽管我知道母亲内心十分舍不得我离开,但她始终没有说过一句伤感的话,只是默默地整理着行装,把它装得鼓鼓的,装得满满的。临行那天,母亲一直跟在我的身后,直到车子消失得无影无综......
离家后,母亲一人照看着奶奶、父亲、大哥和二哥四人。因大哥患有严重的精神,母亲一打听哪儿治得好就节衣缩食,
版权声明:本文由sf123找服网原创或收集发布,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
相关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