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2003年，我参加工作的第一年。那年我十八岁。
初中毕业的时候，为了早点参加工作，减轻家里的负担，我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中师。恰好当时中师又处在转型时期，于是我们这一届被转型狠狠地割了一刀，只读了两年，在农村小学整整实习了一年。
教书是个体力活，至少在应试教育下的中国农村是这样。当我提着行李走进单位的时候，我知道，在黄果树下吹着口哨，和同学一起翘课出去看录相的日子再也不属于我了，我将换一种身份，在相似的环境中延伸着我的生命。
学校给我安排了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小屋，下边是楼板，上边是瓦片，墙壁上挂满了蜘蛛网，校长说条件差点让我将就住着，我笑着回答说比我老家的房子好多了，把行李往地上一扔，挽起袖子就开始打扫房间，年轻真的是什么都不怕，什么苦都受得了。后来我买了一块大布，把房间隔成两小间，一间用作厨房，一间用作卧室。我自然也身兼老师、炊事员数职，从小体力劳动做得多了，也还习惯。
小学的课程并不难，照着教参，一步一步地备课上课，在学生咿咿呀呀地读书声中，我崭新的生活就这样按部就班的开始了。我很认真，开始都是这样的，早上起得很早招呼学生做清洁、背书，一天课上完后，又把成绩差的学生留下来补习，两年的师范没学过什么教材教法，教书就是让学生考个好成绩，老教师们都这样做，我也学着这样。
我们被转为正式教师的文件是半年后发下来的，之前的工资是每个月180元，转正后每个月涨到了460元，因为家境的原因，我从小都比较节约，用钱也很有计划，那时花着自己辛苦挣来的钱，心里很美，倒觉得从来没缺过钱花。
在这里，在这所只有两层土木楼房的小学，在这所掩映在群山中的小学一干就是四年，四年眨眼间就过去了。四年中，我开始不满足微薄的工资，开始有些动摇了，人都是有梦想的，我想过下海，想过进修，想过转行；四年中，我也一直坚持着我的兴趣，我自考完了专科，又参加了本科函授，坚持写作，坚持自学计算机；四年中，我偶尔淡淡地想起我师范时喜欢的女生，想像着她可能早已嫁作他人妇；四年来，我谈了两次恋爱，因为并不丰富的恋爱经历和并不牢固的经济基础，第一次很快告破，第二次我还在努力地维持着。
我教的学生噌地就从二年级读到了五年级，从流着鼻涕在我这里来告状的小屁孩长成了抱着篮球满操场跑的大娃娃了。我突然就觉得自己长大了，成熟了，尽管我还是这个学校最年轻的教师之一，我轻易地就滑到了国家的法定结婚年龄。工资涨到了六百多，但还是不够用，学校没什么效益，于是我托人帮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调到了离老家很远的一所中学。
工资和原来一样，体力活重了不少，每天六点起床陪学生做操，晚上十点多等学生睡了才能休息。少了很多时间来思考、来报怨，日子倒也过得很快。
一年，一年又这样过去了，日历一页页翻过去，我五年的讲台生涯就这样转瞬即过，恍若梦境。我还在坚持我的那些兴趣，我也没有放弃过自己的梦想，尽管我还是一如继往地从事着“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但多了好多浮躁，工作没有以前认真了，没有以前卖力了，更多地想着工资怎么总是不够用，想着房价为什么还不降。
谈了两年的女友老问我什么时候娶她，我说等两年，买房了再结婚，其实这时我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买一平方米。偶尔去买几张彩票，但从未中过，想过买基金，想过做点生意，也想过结婚过日子，但似乎这些离我都很遥远。
五年了，我感叹着。再过五年呢？我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