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爱若此,盘盘结结
母亲让我给她染发的时候,我才发现她的丝丝发际间埋藏着的沧桑。她的头顶一带,发根处全白了。用牙刷蘸着染发膏一点一点向上涂抹的时候,我只感觉自己的心在抽搐着。这是我那争强好胜的母亲吗?染发膏在刷子的反复涂
母亲让我给她染发的时候,我才发现她的丝丝发际间埋藏着的沧桑。她的头顶一带,发根处全白了。用牙刷蘸着染发膏一点一点向上涂抹的时候,我只感觉自己的心在抽搐着。这是我那争强好胜的母亲吗?染发膏在刷子的反复涂抹中,隐藏了这个女人的年龄。然而今天,它出卖了母亲,因为它分明地告诉我:这个女人老了。父亲有些木讷,其实在更多人眼里只是傻,而且个子矮小。依这样的条件能够和有几分美貌的母亲结合,是他们那个时代造成的一段缘。记忆中最深的就是父母常常吵架,而且动手,当然一切都与“打是亲,骂是爱”无关。母亲个性干练,嘴上、手上都不肯让人。父亲有时也会当着我们兄弟二人的面默默地落泪。有一段时间,村里传来母亲不三不四的声音。父亲不提,母亲也沉默。
他们没有想过离婚。我们兄弟二人稍大些后,家里的开支与日俱增,父亲在砖窑挣那点钱显然不能支撑家里的开支了。恰好,那个时候,邻村开发了铁矿。父亲就做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矿工,往车上装矿石。开始的两年,家里都很高兴,父亲在那里挣的钱还可以,母亲勤快地忙着地里的农活。家境略有改观,我们只知道父亲挣的钱还可以,以为挺光彩的。只有母亲时不时地告诉我们:你爹可是卖命挣钱啊!那个黑洞子里不知道有多可怕呢?
十二岁,双脚第一次迈出生我养我的太行山,开始奔波着自己的生命。每次离家的时候,父亲都会默默地相送,话永远只是那么一句“在外面吃饱点”。当时种下的泪,就那样日日的蓄养着,不知道哪一天会决堤。我原以为他那颗憨厚的心是经不起人劝的,后来的事实让我为自己有此推断而懊悔。每一次我和母亲都劝他不用送了,“都这么大了,自己知道怎么走”。可他的那股固执劲儿谁也拗不过,嘴里单是哼哼哈哈,脚步却不肯停下,一路上依旧默默不语。
最近一次离家前是在奶奶家吃的饭,饭后又是熟悉的送别场景:父亲默默地跟着我出来了,不知道他的饭有没有吃完。奶奶的一句“别看老臭(父亲的小名)嘴里不说,心里啥都清楚呢!”重重地拨动了我心底的一根弦。离家的车上,它一路震颤着,弹奏出了我和父亲的往事,弹奏出了我欠父亲的泪水。小时候几次趴在父亲的背上到村里看电影,他总是呵呵地笑,那时常对父亲说长大了要让他过上好日子。很快,我的身高就超过了父亲(因为他太过瘦小了)。而今,我已经到了“长大了”的年龄,我还敢说出那句“等我长大了,要让爹过上好日子”吗?
不知道哪一天开始,母亲总是等到父亲回家后才允许我们吃饭,不管等到多晚。对于威严的母亲的话,我们只有遵从。久而久之,养成了现在都改不了的习惯:父亲不回家,我们不开饭。父亲回家晚了,母亲就劝他以后早点回家吃饭。这样温馨的场面常常感动我。可是有件当时我很难理解的事情,就是每当父亲超过三天在家待着而不出去干活的时候,母亲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嗔怪父亲不干活。唠叨一家子的日子怎么过,于是,往日的那种可怕的场面就会重演。
父母亲曾经常常争吵,不是打是亲、骂是爱的那种。父亲更多的时候只是沉默。有一天我突然发现争后的母亲给父亲盛了一碗饭,并劝他好好吃饭,注意身体。我的泪第一次决堤了,我知道从此他们都老了。那年父亲即将走到知天命的年界。
有一段时间,每天晚上我都能听见父亲重重的咳嗽声。父亲病了吗?结果没有,没有任何生病的迹象。只是天天夜里都能听见父亲从肺里咳出痰的沉闷的声音。有一天,父亲突然说,他不想去矿里干活了,那里面的尘土呛得他头疼。
这一次母亲好像受了什么刺激般的,一下子变呆了。最后一改往日怨嗔的态度,而是安慰父亲说“不干就不干了吧,在地面上找个干净的活干。”
父亲自此就在村子里打零工,哪里有事做就到哪里。谁家都愿意用父亲,因为他个头小干劲儿足,一个人顶得两三个壮汉。母亲生怕父亲干活时被人欺负,总让他跟着信得过的人出去打工。母亲也劝父亲长个心眼,该休息时就休息。
母亲问我将来会不会嫌父亲傻,我反问道你这么些年嫌过吗?我是你身上掉下的。说完她流泪了,母亲是风风火火的干练的女人,我不知道她的泪攒了多少年。母亲是怕我将来嫌父亲傻,泪光闪闪地冲我笑了笑。
有一天我梦见父亲突然健谈起来了,“你们好了,就是我的好日子!”梦里的这句话我将永远的记着。尽管我知道这种肉麻的话不会出自父亲之口。可是父亲脸上那些痴痴的笑、那些密密的纹不是清晰的写着呢吗?
母亲的头发染完了,种种情景却不断地撞击着我隐隐作痛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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