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梅和她的地主分子外爷
梅的外爷去世已经28年了。28年来,拥有了研究生学士学位,工作在省府的梅,一直想写出点儿什么文字来,纪念她的外爷,但由于公务和俗务的缠身,一直都未能如愿。因此,梅便有些不安。那夹杂思念中的愧疚似的感觉
梅的外爷去世已经28年了。28年来,拥有了研究生学士学位,工作在省府的梅,一直想写出点儿什么文字来,纪念她的外爷,但由于公务和俗务的缠身,一直都未能如愿。因此,梅便有些不安。那夹杂思念中的愧疚似的感觉,就如一种心债,久久郁积在梅善良的胸间,无法清偿,不能排遣。是的,往事与记忆,有时并不都是渐行渐远,模糊飘逝。而对于某些特定的人和事,随着岁月的更替与时间的推移,人们每每在想到或者说到时,则会觉得更加清晰、亲切,充满感动,难以忘怀。梅的外爷对于梅来说,就是这样的。
从小,梅就住在外爷的窑洞。也可以说,在梅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外爷就住在了梅的家。这都缘于梅的父亲与母亲。梅的父亲和母亲结婚后,就落户到母亲的故乡,所以,外爷的窑洞,就成了梅的家;梅的家,也就成了外爷的家。如此,仿佛上苍在那冥冥之中,便决定了梅的命运与外爷的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也便决定了梅和梅的兄弟姐妹及所有家人,在漫漫人生旅途上,不得不牢牢打上外爷那平凡而并不一般的人生印记。
在梅的记忆中,留着一抹山羊胡须,身躯高大而弯曲,脸上斑斑点点的已经八十多岁了的外爷,整天笑眯眯的,总是眯缝着两道长长的寿眉下那一双和善的眼睛,逗她和妹妹玩。在父亲外出工作、母亲去农业社劳动、姐姐哥哥去上学时,外爷就像个“保姆”一样,要负责照看她和妹妹。梅记得当时自己就是四五岁,妹妹就是一两岁。这对高龄的外爷来说,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因为外爷连走路都要靠一根木棍拐杖来支撑自己的身体的。但是,外爷好像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他好像从未嫌弃过梅和妹妹这两个“包袱”。他是那么的乐观,那么的细心,在那一个个悠长而短暂的日子里,他几乎将自己人生末路所有的余热、余爱,全部给了梅和妹妹。这便成为梅这一生一世中的一个永久的感动。每每忆及,梅的双眼里都会潮起潮涌,充满湿润。
在梅的印象中,故乡的冬天是个很可恶的季节。因为在这一季节里,不但外面天寒地冻,冷风刺骨,满目凄凉,令人可怕,而更可怕的是,因为穷困,没有应有的炭火取暖,没有好穿好戴好铺盖,她们家那处在冲沟背洼上的窑洞就像冰洞一样,经常可见水瓮和菜瓮上有一层厚厚的结冰,实在冷冻得人没法呆。可是,在外爷看来,家里就是再冷、再冻,也总可以避风御寒的。所以,在整个一个冬季里,外爷就把梅和妹妹牢牢地看管在家里,生怕她俩外出受风寒,生病什么的。
因此,梅就记得在那可恶的冬日里,外爷总爱躺在炕头上,常常不是给她和妹妹唠叨一些猫猫狗狗的故事或者童谣,就是哼唱一些她们并不能够听懂的小曲儿或者信天游,如《三十里铺》、《方四娘》、《小女婿》、《五哥放羊》什么的,来乖哄她们入睡。可是,有好多时候,梅和妹妹并没有被外爷哄得睡去,而外爷却在她们俩个无知而顽皮的小丫头片子的窃笑声中,竟然在那大天白日里,就将自己哄得呼呼入睡了。于是,一次次的,梅就真切听得睡梦中的外爷,在不停地呼喊“宝柱”、“宝柱”这样一个名字。而有几次,梅见外爷喊着喊着,突然,猛地就从那睡梦中惊慌失措地翻身坐了起来。接着,梅见外爷嘴边挂着明晃晃的涎水,就那么地望着她和妹妹长久地发呆。当时,梅根本无法理解外爷的这一反常行为。她很是害怕。她不明白外爷这究竟是怎么了。因为她既不知道“宝柱”是谁,也不懂得外爷为什么会在睡梦中要那样呼唤。所以,梅就怯怯地问外爷说,外爷,你怎了?于是,在外爷叹息着唠叨了许多往事之后,梅才懵懂知道自己有一个小名叫“宝柱”的舅舅。才懵懂知道小名叫宝柱的舅舅,早年间因生活所逼,就带着妗子和一群儿女,举家“走南路”——远到延安逃难去了。而直至若干年后,成人的梅,也才渐渐对外爷那睡梦中的呼喊,有了些许的深刻理解——原来那是一位老人,对他唯一的儿子的揪心牵挂啊。
春天来了。天气早已经变得暖和。院子里那两棵枣树招蜂引蝶的,不知啥时候就开满了密密麻麻、细细碎碎的枣花,以致家里和整个院子周围,昼夜飘散着一股淡淡的香甜。这时,外爷就像拦羊似的,会时不时的将梅和妹妹带到院子里去玩耍。每逢此,梅就高兴的手舞足蹈,就牵着妹妹的小手,像那快乐的小鸟一般,奔奔跳跳地跑到院子里,咿呀歌吟,到处张望。不是看成群的蚂蚁唱大戏,就是拔起许多小草草,很认真地学妈妈做饭菜。
刚开始,梅还不知道枣花有香,所以她就好奇地嗅着小鼻子,一边望着空中的蜂飞蝶舞,一边就寻思那空气中飘散的芬芳的来源。找不到结果,她就扑闪着一双小凤眼,机灵地问外爷说,外爷,你晓得小蜜蜂和蝴蝶为什么会在咱这儿飞吗?外爷坐在枣树下的一个小凳子上,好像想也没想,就笑眯眯举起手中的木棍拐杖,朝头顶上指了指,说,外爷当然晓得了,那是咱的枣树开了花花,小蜜蜂和蝴蝶闻到了花香,就都飞咱这来采蜜来了。梅一听是这样,就乐得拍手直叫,哦,外爷上当了!哦,外爷上当了!妹妹是梅的应声虫,没头没脑地也就在一边直瞎叫,外爷上当了!外爷上当了!外爷见梅好不得意,一时不知自己上了什么当,就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责怪梅说,你这个海怪娃娃,真是太捣蛋,太烦人了!可是,梅知道外爷喜欢她,不会真责怪她,真嫌她烦,所以她就壮着胆儿,疯笑着对外爷说,俺就是个海怪娃娃!俺就是个海怪娃娃!于是,外爷就眯缝着双眼,伸出一个指头来,隔空里点着梅的小脑袋,陪梅好一阵傻笑。而始终呆在梅身边的妹妹,也就跟着傻笑一阵。祖孙三个笑够了,笑累了,外爷歇缓一会后,就说一声,该睡觉了。接着,不管梅和妹妹愿不愿意,就将她俩赶回家,赶上炕,又开始了他的催眠唠叨,乖哄她俩入睡。
至今,梅都忘不了这首也许很是俗气的男女声问答式的童谣,忘不了慈祥的外爷那自问自答时的扮声情形——
(女声):脑畔上有个谁?
(男声):刘大锤。
(女声):下来串一串。
(男声):怕你们屁咋咋狗咬哩。
(女声):拿棍打嘛。
(男声):棍挑皮袄着哩。
(女声):皮袄穿上嘛。
(男声):虱虱咬哩。
(女声):叫老婆寻个下嘛。
(男声):老婆倒尿盆去来来,叫狼叼走了。
(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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