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纸鹤的小女孩

折纸鹤的小女孩

烟支散文2025-04-13 10:52:00
风挟持雨受暗夜的怂恿骄霪着。许是哪扇窗子没关拢,要么窗玻璃残了一角,幽幽的风唳搅着病房里福尔马林的气味飘去荡来。角落里有人呻吟,窗边有人含混着梦呓,走廊尽头“砰”的关门声刺破冗长的黑寂。廊间迂回鼓荡着
风挟持雨受暗夜的怂恿骄霪着。
许是哪扇窗子没关拢,要么窗玻璃残了一角,幽幽的风唳搅着病房里福尔马林的气味飘去荡来。角落里有人呻吟,窗边有人含混着梦呓,走廊尽头“砰”的关门声刺破冗长的黑寂。
廊间迂回鼓荡着暮春的寒气。低头,急走,绷着心弦踏亮卫生间的门灯。瞬间,自己的影像贴在白色的瓷砖上,变了形。眼光躲避着唯一的小窗,那里有魔鬼的绿脸红眼睛狰狞。灯灭了,慌乱中,恐惧的颤栗连挣扎的气力也没了。
“咳,咳”随声光亮起来。一截影子扭曲在脚迹凌乱的湿地上。魔鬼的头发蓬蓬着,白森森的牙齿哧瞠着,一张小脸儿逆光相向。
神经紊乱了吧,冲过去时,竟撞着毛蓬蓬的怪物,触了一丝温热的东西。魔鬼的小手会有温度?大起胆子来与鬼对峙,真确的一个小孩而已。小女孩还笑。
“你害怕?”她歪着头,斜着眼,一根手指吮在嘴里。
她说她在哪间病房护理爸爸。说刚来的头天夜里也怕过。说窗外难听的叫声是野猫叫。说早上最好6点半打开水不用排队。说厕所的灯灭了时候咳两声就亮了。说夜里害怕就找她来做伴,反正她也睡不着。
小小年纪很爱絮叨。

一大早,毛蓬蓬的头发里隐着的小脸挤在门边,寻着那一双看似顽皮的眼睛时,估摸有八、九岁。好象认得我,蹭着墙边一点一点靠过来。她说医院外面的饭菜干净不贵,她可以顺便捎点现炸油条、新鲜豆浆、小米粥、素馅包子的吃食,俨然一个小大人又颇腼腆。不知该怎样谢她,找钱给她的当儿,原本一向乱哄哄的早间病房竟异常的肃静。洗脸的,撒尿的,哗楞楞匙子缸子撞击着,嘁嚓聊天声一概没了。靠门的患者家年龄相仿的女亲戚正往这边挤眼睛。有人瞥嘴巴。有人别过脸咽着食物腮上鼓着大包像噎着一枚囫囵鸡蛋。对面床雇请的看护阿姨拿起笤帚开始扫地,笤帚在小女孩的脚前脚后扫来扫去。小女孩的脚挪到了墙角,挪到了门边。卫生员刚刚打扫过病房,谁都晓得。
毛蓬蓬的一团前脚移出门去,随后有人投一大团马蜂窝进来。
门闭严。有人近前,呵气湿着鬓角,差不多真要被咬掉耳朵,音量不知拔到多少分贝。
“你不认得她?原本好好的一个小孩,去年这咱的时候,有人夜半从窗子爬进她家屋子里……这孩子咋就忘了关窗子呢?你说十岁出头的孩子咋能怀上呢?四个月生生做了,听那诊所的人说还是个带把的,造孽啊……她妈早些年跟人家跑了,一老一小的白天拾破烂讨点现钱,老的晚上下煤井,现在砸成这样,矿上就给那点钱扔这儿不管了—唉,穷人命贱呗,活不过几日了……可怜的孩子!现在神经叨叨的厉害,成天到晚撕纸片,嘴里嘟囔着,那弄的是啥哟—看没看早报,又有精神病见人就砍了……”
小女孩贴着门边又来望过几回。还是问我要不要捎吃的、买不买矿泉水什么的。晚上趁着门开一道缝的时候乱比划,要么吮着手指,眼眯一只,吐舌头弄滑稽相,可没有人笑,也不好笑。

她是实验室里跑出来带菌的小白鼠。
她却是没有再溜到我们这间病房里来。我也始终不曾托她买什么,夜里也没找她做伴,也没主动跟她说回话,问问她爸的病情有没有好些的话也没有。
一周后的大清早,走廊里凑了好多看热闹的人。
蹂躏一团的白床单上空的,一大块泛黄的污痕摊着。床头柜子,窗台,地面散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折纸鹤—红红绿绿,灰不溜丢,翅膀皱皱着,嘴巴耷拉着,尾巴卷着毛边的,印着脏兮兮的汤渍的踩得一团糟到处都是。大部分的纸鹤身上都有密密麻麻的字,是用旧报纸叠的,加起来至少要有二、三千只。
小女孩歪在地上拾着纸鹤,眼肿着,脸脏着。
“我知道折够一千只纸鹤,爸爸就不会死……我不会数一千只是多少,就不停的折……爸爸等不及……”大眼睛定定的。这该是双好看童稚的眼睛,却布着大人的忧伤和空旷。
两个男人进来拉她向外走。于是小手捉住两大塑料袋的纸鹤一边挣着,一边望着床下纵深处的零星几只。
有人嘀咕那两人是矿上派来的要么是她的远亲。
她是被拴牢住的小羊羔。毛蓬蓬的头发远走了,在走廊的拐角处她跑回来,拖着两大袋子纸鹤跑回来。
毛蓬的发丝裹着的一双眼睛开始眯缝起一只,开始吐着舌头,歪着头和先前一样。不同的是,眼是肿的,是红的。
“记住哦,晚上上一号的时候,咳两声灯就亮了。”
毛蓬蓬的一团走在远处,大袋子悠荡着撞着两根枝条样的腿。

三、两只麻雀在雨霁的曦光中掠过。一只遗落的纸鹤被踢着,另一只脚踢走,歪在过道上……
“小姑娘,你等等……”我追她过去,捏着裤兜里的那点钱。
“哐当”“哐当”医院的早餐车迎面推过来……脚步声纷至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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