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作黄鹄还故乡
刘细君这个名字也许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陌生的。但陌生并不代表不存在,她是西汉江都王刘建的女儿,丝绸之路上第一位远嫁的公主。元丰六年,她在茫茫戈壁上跋涉了两个多月,到达乌孙(今新疆伊犁)与年逾六旬的乌孙王
刘细君这个名字也许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陌生的。但陌生并不代表不存在,她是西汉江都王刘建的女儿,丝绸之路上第一位远嫁的公主。元丰六年,她在茫茫戈壁上跋涉了两个多月,到达乌孙(今新疆伊犁)与年逾六旬的乌孙王昆莫一和亲。和亲的目的,是汉武帝欲与乌孙联手共同对抗匈奴。昆莫一死后,按照乌孙风俗,她又嫁给继位的军须穈,并生有一女。在乌孙五年后郁郁而终。对于她,有些人的评论很不屑。对比王昭君,文成公主,细君公主缺乏一种豪气。比如王昭君,她走得那样决绝;而江都公主刘细君,却是哭哭啼啼的,好像江南绵连的细雨,撒在炎热荒凉戈壁上,只能凭添几分愁苦。她虽是丝路上第一个汉家公主,却不及下一位同是远嫁乌孙的公主解忧。解忧公主在乌孙辈为匈奴围困之际上述汉朝请求援兵。她的果敢是解忧二字扬名青史,可是细君只是一弱女子。
说起来,细君和昭君都是与琵琶有缘的。明朝画家仇英曾画过一幅《昭君琵琶》,表现出昭君的哀怨。史载细君公主曾在伊犁城外的赛里木湖畔久久驻留,轻弹琵琶,激起湖水涟漪。离乡之苦尽溶于水中,赛里木湖依旧沉默空灵。也就是在湖畔,细君仔细梳洗打扮一番,望向茫茫北方,正面看着自己的命运所落。目光坚定迷茫,还有说不出的,抛在身后的失落。她也许以前一直把这一切当成一场噩梦,直到此时才承认,事实是不可改变的。
刘细君是纤弱敏感的那类女子,所以她才会有无尽的思乡之苦,越苦越愁,何况还有家国委托给她的重任。乌孙的条件固然不好,但她早逝的原因应当是长期的一腔思乡之苦之愁,从心病变为大病,香消玉殒。
大约只有琵琶是她那时的好友。周围的乌孙人语言不通,行为粗狂,一朵孱弱美丽的如花一般的公主更是无法适从。她孤独,因为没有人能够排解她心中的愁闷。她能做的,就是低头拨琵琶,或是仰望天空,寻找南飞大雁的踪迹。而且,她身负重要使命,她要把汉朝的文化传播给乌孙,要作为汉乌友好的使者,以至于积劳成疾。至于她和她年老的夫君之间,恐怕除了礼节性的相待,也没什么感情可言。她善于用诗句表达愁思。也正是她自己写的这首诗,才让人知道这个身材弱小的女子,究竟藏了多少潺潺丝线一样的愁: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
远托异国兮乌孙王。
穹庐为室兮毡为墙,
以肉为食兮酪为浆。
居土常思兮心内伤,
欲作黄鹄兮还故乡。
也正是南飞的大雁,让细君惆怅,又让她充满希望。她幻想着自己也是一只大雁,向南飞去,飞过河西走廊,过了玉门关,飞到自己的家乡……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些日子,似乎比她的一辈子都长。南唐后主李煜吟:“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细君当时,一定是这样的感受。
后来昆莫一死了。乌孙人要她嫁给下一任乌孙王军须穈。细君深受中原文化,顿觉于礼不符,便上书汉朝,希望汉朝能帮自己说说话,不让自己在一群根本不理解自己的异乡人之间感到无助。
然而汉武帝的回信冷冰冰的。没有安慰,没有劝告,只有命令似的那短短几个字:“入乡随俗,吾欲与乌孙共灭胡。”胡即是指匈奴。
这一次,她绝望了。不是失望,是绝望。过去,她孤独愁苦,只有远在南边的大汉给她丝丝缕缕的安慰。而如今,就连汉朝也对自己的处境如此无奈,哪里是自己的容身之地呢?她更是意识到,自己只是政治的牺牲品,自己的幸福、青春,在国家的利益面前,根本就不算什么。这个发现,更是给她极大的打击。
然而现实是必须要面对的。她没有别的方法,只能靠自己,选择顺从。
应该说军须穈对细君很好。他甚至打算为细君盖一间新的宫殿,里面的陈设布局都按照汉朝的式样。这个男人至少比昆莫一细心。细君从这以后的生活,也应该幸福了许多,她还生了一个女儿。从这时,她算是充分地融入了乌孙的生活,不再写怀念故乡的诗句。她固执地认为,家乡已把自己遗忘。琵琶上落满了尘土。但她再遥望天空,看到南飞的大雁,她也会悲伤。
终于在一个大雪天,细君病倒了。那日天气寒冷异常,洁白的大雪卷来,铺天盖地。天空黑得似墨一样。毡房内火盆的火模糊的跳动着,细君惨白的脸一半没在黑暗中。狂风吹得原野上呜呜作响,像是召唤,像是迎接。
这一个晚上,细君再也没有醒来,就那样永远睡着了。此时小公主没有长大,那个异域的汉家宫室也没有竣工。大概是家乡的呼唤太久太久了,她再也等不及了。在岁月的寒冷与大雪中,一曲琵琶悲歌消散殆尽。
当掠过乌孙上空的黄鹄中,也许有一只就是细君。她义无反顾地,急切地,掠过崇山峻岭,掠过茫茫戈壁,回到她朝思暮想的家乡。
去年,汉家儿女,千里迢迢地从拉萨把文成公主的金像迎回了长安。同样是远嫁的公主,是否有人把细君也迎回她的故乡长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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